“还疼吗？”
远静去厕所补好了妆，和我坐在走廊里的座椅上聊天。我找服务员要了两杯红茶，远静还挺喜欢喝这玩意的，当然，作为巴基斯坦呆久了的人，自然不能忘了往里面加牛奶。
“有点。”
我揉揉发红的右脸说道。幸好她那巴掌差了些火候，否则现在我的脸肯定不对称了。
“对，对不起啊，哥哥，刚，刚一见面就……”
远静自知做错了事，低垂着脑袋，磕磕巴巴地道歉。
“那到无所谓，我就是想知道你为啥恨我。”
恨这个字可不是能轻易说出来的。
“……当年，哥哥为什么不留我？”
沉默片刻，远静问道。
当年？
我已经记不得是那年我多大岁数了，应该是很小的时候。郎哲，我的伯父，我父亲的哥哥，远静的父亲，带着远静找到我家。
郎哲欠下的赌债是个利滚利滚出来的大窟窿，即便卖掉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也还是填不上，父亲一咬牙，拿出做生意的本钱给郎哲还清了赌债，然后把他打发去巴基斯坦了。
远静就是那个时候离我而去的。
当年的事我只记得这些了，细节早已模糊，更别提当时我怎么想的了。
但是如果实话实说自己不记得了，她会伤心的吧。
“我觉得，女儿还是和父亲一起比较好。”
这话可不违心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？女儿就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嘛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
不能让远静掌握话语权，不然麻烦的问题会接二连三。
“昨天刚到，这件衣服还是上午刚买的呢。”
远晴指指身上的连衣裙。
“你怎么来的啊。”
“飞回来的呗。当初我走的时候是坐火车去成都然后飞卡拉奇的，现在国航不从成都飞卡拉奇了，我坐的航班是卡拉奇到伊斯兰堡然后到北京的。然后在北京坐高铁来这里。我给你说，回国之后真是吓了一跳，还以为自己到了伦敦呢，中国发展真是太快了。”
远静乐得合不拢嘴。
要知道，北京的面积可是伦敦的十倍，人口是伦敦的三倍多，和北京相比伦敦真就是个小城市。你在伦敦开一小时车足够穿过英吉利海峡隧道到法国再回伦敦，在北京开一小时车还没开出朝阳区呢。
“现在住在哪？”
“宾馆。”
“今后的打算呢？”
“我想留在国内，嗯……”
远静抬手捋捋头发，欲言又止。
郎哲在国内什么都没有，虽然以他现在的能力买套房子应该是轻而易举，但远静还是个小孩呢，总得有亲戚朋友照应。
“那就留下来，住我这。”
“诶？这，这不太好吧？”
远静脸颊微红，连连摆手，但我能听出来，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。
“都是一家人，见什么外啊，待会我开车陪你去宾馆取行李。”
“不用啦，我有车的。”
说罢，远静指了指窗外，顺着她的手指俯瞰下去，我看到了一辆黑色的汽车，好像没有车标？
我记得远静是比我晚一年出生的，也就是说她今年刚刚十八岁，她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啊？
“哦，我在巴基斯坦考的，巴基斯坦驾照能转到国内的。”
发现了我的疑惑，远静解释道。考虑到老巴那边管的不严，郎哲又有钱，估计在成年之前就考下驾照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“那待会我和你去宾馆，然后你跟着我车，咱们回家。”
“嗯……”
远静双手捧着红茶杯，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福笑容。
这孩子真的是很需要一个家，她出生后没多久，我伯父就和伯母离婚了，从小没有母亲，后来又去巴基斯坦，郎哲忙生意又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边……
十多年前我没有留她，这次，我无论如何都要尽一个哥哥的责任。
“对了，你爸呢？”
“他在新疆见老同学呢，过两天就来这。”
这郎哲也真是的，让女儿独自一人来碧空，自己却跑去新疆，这心得有多大？
嗯？等等，统战部找来的该不会就是郎哲吧？不不不，不可能，巴基斯坦那点小本生意也就够郎哲好好生活的，根本没法匀出来投资，而且我也不相信郎哲有那个能耐。
“这次统战部找来的两人你都认识吗？”
“诶？就是我爸啊。”
远静眨巴着大眼睛，脸上满是对我这句话的不解。
“咳……那，那是投资什么？”
“哦，是水电站。”
“水电站？”
开什么玩笑，修水电站？宋子明为了要政绩连脑子都不正常了吗？建设西城新区起码要在河上修三四条大型桥梁，地铁也要通过去，加之去年就开始动工的高铁西站，碧空市财政根本顶不住。
而且，水电站投资非常大，没有十几或几十个亿根本下不来。虽然一般是政府拿大头，但个人入股的话怎么也得个一两个亿吧？郎哲哪来这么多钱？
没等我思考出答案，远静接着开口了。
“那个，哥哥，叔叔去世后，你应该挺缺钱的吧？”
远静垂下脑袋，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。这么多年不见他叔，也就是我爸，我不相信她能为他的离世而有多悲伤。估计是装出来的吧。
不等我解释，远静已经从手上的Fendi手包中取出一张银行卡，推到我面前。
“你这是？”
“爸爸，让我把这张卡给你，里面是一百万美元。我还担心找不到你呢。”
远静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郎哲？
看着那张银行卡，一股无名的邪火涌上心头。郎哲之前不过是靠我家从手指缝里撒两个子活着，现在赚了点钱竟敢如此托大……
“我不缺钱。”
“哥，那个，你还是收下吧……”
“我说了，我不缺钱。”
我把那张银行卡推了回去。
远静有些为难地看着我，又把银行卡推了回来。
“别逞强了，哥，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，请尽管说。”
虽然知道远静这是关心我，但听起来还是格外气人。哪有男人收女人钱的？何况还是郎哲的钱，简直就是侮辱我，这损招远静肯定想不来，都是郎哲那个混蛋安排的。
“远静，我问你，你爸这些钱都哪来的？”
“诶？那个……”
扭捏一阵，远静还是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明白了。
照远静的说法，郎哲竟然在巴基斯坦闯出了自己的天地。依靠父亲留在巴基斯坦的那点底子，只用了十多年，郎哲就在伊斯兰堡、卡拉奇、拉合尔、奎达开了数家超级市场和中餐餐馆，而且还是有军警和私人武装保护的，生意相当火爆。郎哲现在怕是有几个亿的净资产咯。
很难想像，那个游手好闲的郎哲竟然会如此成功，真是士别三日，刮目相看。但我还是小人之心一下，说好的一半的钱都打过来呢？
“所以，哥哥你不用担心，我爸说了，他会供养你的。”
远静完全不知道这句话在我这边听着是多么刺耳。
“不用了，我现在是光华公司的董事，有稳定收入。”
“噗！”
听到我这话，远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哥哥，别闹了，你才19岁诶。”
显然，这话说出去是不会有人相信的，哪有19岁高中生成为一家上市公司董事的？隔壁年轻有为的高先生那也是大学生啊，就算是那几个试图打破Luxottica集团对眼镜业垄断的年轻人那也大学毕业了啊。
唉，我能有什么办法，我也很无奈啊。
嗯？
楼下驶来两辆车子，一辆雷克萨斯，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车子。黑车棱角分明，毫无美感，整个就是一个方盒子，简直像是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。
奇怪，为什么看着很眼熟？我好像在，在日本领事馆的停车场上见过这辆车……
这不是丰田世纪吗？日本领事来了？
不不不，这辆丰田世纪的车牌是蓝底的，而且数字后面还没有领字样，这竟然是辆私家车吗？
两辆车停进停车场，雷卡萨斯的门被打开，四名身着黑色西服，剃着寸头的男人下了车。然后是丰田世纪，身着西服带着墨镜的司机下车拉开后门。
一帘饰满浮世绘风格的菊花和河流的红色布料最先映入眼中，一条洁白纤细的腿迈出车子，然后是金色的束腰……
一个黑色短发的小女孩走出了车子。
她，是谁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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